[昊磊]一个问题和三个答案
*一发完，愚人节快乐。
*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吻我啊。”
*
对于一个问题，吴磊总是会准备好三个回答。
一个与吴磊同样聪明的小伎俩。
“你的愿望呢，吴磊？”
“希望咱们家里人都身体健康，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。”在家庭聚会上，吴磊站起身，双手合十，笑眯眯地朝大家点点头，圆桌上掀起一阵掌声，他伸手拿过自己的酒杯，“那我干啦！”
他希望自己的人生得体又有规律，他把这当做一个狡猾的小行为，为了所有会发生的事情预备好提前量，防止事态不会变得很糟糕。
“我希望可以给粉丝们更呈现更好的作品，能够不辜负他们的期待。”吴磊拿着话筒，朝台下粉丝们的方向转了转身子，他看到了许多灯牌，每一个上面都是自己的名字。
一个面向家人，一个送给粉丝，无纰漏，不出错，活得完美又痛快。
“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，磊磊？愿望？”
但是在第三个提问者面前，他永远不是聪明的那个，因为他对着这个人，他从来讲不出假话。在这个人面前，没有提前量，也没有预谋和猜测。吴磊盯着刘昊然闪亮亮的眼睛，手机屏幕很小，刘昊然的脸大概占据了大半个屏幕，刘海松松地耷拉在额前，刘昊然伸手把它们规整好，歪了歪头，样子极乖地等着吴磊的答案。吴磊屏住呼吸，风从没拉紧的上开窗里刮进来一些，吴磊最后决定不说假话。剧本没有用上，他原本编好了回答。
“我…”
“想见你。”
该死。
*
刘昊然比他会体验生活，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。他带吴磊蹿过南锣的每家小吃店，吴磊嗜甜，刘昊然总能拿捏住他的口味，最后两个人心满意足地回了家，第二天却总要因为前一晚的大快朵颐而节食两顿。两个人愁眉苦脸地一起盯着煮青菜，最后还是一起吃完。吴磊近半年的书单，也都是刘昊然的推荐，即使对方强调说，“也都是粉丝送的，我不挑。”吴磊自然是不信的。他对书向来没什么品味，从书店上靠简介选书的手气也总是不好，往往一本书被带上飞机，看了几眼他就后悔了自己的选择。但刘昊然的给他的，他总能安安静静看完全程。
其实他说不准，究竟是因为书，还是因为刘昊然。
在很久之前，他就知道，刘昊然喜欢冰岛和东京，而这大部分都发生在吴磊参与的人生之前。冰岛很冷，东京温暖，这是吴磊从前对这两个城市的唯一见解。
他记得刚交往不久时，刘昊然和他一起蒙在被子里，四下关着灯，也看不清彼此的眼睛。吴磊问出这个问题时，是凌晨十二点钟，床头的夜光闹钟这样告诉他。刘昊然一把把被子掀开，托着腮撑在床上，吴磊蹭到他身边，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趴着，什么也不做，他能感受到刘昊然的体温，熨帖的，让人想去靠近。
“那里没人认识我。”
刘昊然的声音很轻很轻，几乎要掩埋在黑夜里了。他轻轻笑了一下，只一下。
“也没人认识你，磊磊。”
吴磊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，冰岛还是东京。一个是国家，一个是城市，却也许都符合了刚刚刘昊然无厘头的回答。两个地方他都没去过，他也很少像刘昊然一样享受旅行。最近的一次，他在生日去了斯里兰卡。南半球的夏天憋得他喘不过气，却还是要在镜头前以笑颜待人。于是他不知道如何去接刘昊然的回答，索性尝试着闭着眼去吻他。
他想，那就把这两个地方加入自己的旅行清单里，有朝一日，总会有朝一日。他不会提前去了解这个国家的神秘之处，也不会去社交软件上搜索大家的旅游日记。他想，就等着刘昊然开口好了，这个地方的街景是他曾经拍过的封面，那个地方的日餐是游学时大家喜欢的晚饭，诸如此类，有朝一日。
他总会和刘昊然走完所有的异地探险小路。
*
手机在响，聊天框里窜出几张图片。没有人像，全是风景。看起来是晴天，云层很厚，太阳却被不偏不倚地空出来，没被挡住哪怕一丝的刺眼。吴磊低头默默看着，那边对方正在输入的光标闪过后，聊天框里发过来几句。
“那我先睡啦，时差倒了快一个周了也没搞好，发消息我明早一起回，早安啦磊磊。”
吴磊压了压自己的帽檐，把咖啡杯搁到旁边的椅子上，给刘昊然回了一句“好”，又补了句晚安，快点睡。他在心里默默地又念了一遍晚安，把机票夹和护照放进包里。有助理一起时他很少带行李，需要的东西也都有人帮他提好，跟刘昊然一起时更是如此。脑子还是要带的，他记得刘昊然这样打趣，不然走丢了怎么行。
他想到这里笑了一声，手机定好闹钟，提醒自己不要错过登机时间，就插了半边耳机，抱着手机开始发呆。私人行程，没有粉丝接机送机，这样的畅快让他有些无所适从。
他想，上一次见刘昊然是半个月之前了，对方赶完上海的通告，就直接顺着浦东机场出了国，西半球的英国。雨很多，不是伦敦这样的大城市，拍摄选择在了Bath，吴磊从来没听过的名字。他去查了查，发现这里景点很少，不是热门旅游地，也难怪刘昊然会喜欢。人很少，很安静的小镇，刘昊然给他这样形容。节奏轻松，有很多树。刘昊然笑着打开摄像头，拉开窗帘，给吴磊看外面的街景。都是矮房子，一座一栋。这次去是为了某个杂志的拍摄，不过选了这样一个地方，倒也让工作变得轻松了许多，刘昊然发回给他的明信片照片里，吴磊能感受到他的轻松心情。
“吴磊，吴磊。”
音乐声没能盖过这几句轻唤，他下意识地从照片里抬起头，想要找到声源的方位，下一秒却又反应过来，急匆匆地捂着帽檐，别过头去。他猜想多半是眼熟自己的游客，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解决方法。如果处理不当，自己的秘密计划可能算是要泡汤在出发地了——他懊恼地抬起头，碰上一双陌生的眼睛。是个大哥，扣着棒球帽举着摄像炮筒，看不出年龄的装扮。吴磊吓了一跳，可身后只有座椅靠背，他无处可躲，只能强撑着点了点头，“你，你好。”
看样子是职业的跟机，吴磊暗暗地想，但看样子不是来找自己的，多半是凑了巧。大哥放下炮筒，和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，“好巧啊，吴磊，也去英国？”吴磊僵硬着点了点头，刚想开口说话，大哥又给他堵了回去。“我是橘子宣传公司的，发个微博，没问题吧？反正现在也进安检，没粉丝会骚扰了。”
吴磊捏着手机，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，“私人行程，哥，下次给你拍，这次不然算了？去见…去见朋友的。”他已经做好了拿钱解决的准备，花钱消灾，花钱消灾。他想，下次一定还走VIP通道，就算是私人行程。
他不希望自己策划的行动毁于一旦——不过大概算不得策划，办好的英签一直没得用，恰好空出了几天假期，很久没有见刘昊然，机票正好有空，愚人节就在明天。吴磊坚定地想，这算不得策划，只是临时起意，只是刚好凑巧。
大哥倒也豪爽，把包放在了旁边的座椅上，“去干啥，见男朋友吧？我记得前几天刘昊然…”吴磊皱着眉咳嗽一声，打断了大哥的话，借着翻包的机会转过脸去，半晌面色平静地转过来，“不是昊然，是录个给粉丝们的惊喜，也算是给朋友的惊喜了。粉丝朋友嘛。”
他吴磊真是绝顶聪明。待大哥走远了，小吴喜滋滋地想。演技到尾，神情过关，他估摸着大哥肯定是信了。这是他，为“去英国做什么”，准备的第二个回答。第一个答案用在妈妈那里，他解释为，“去散个心，正好是淡季。”
他吴磊真是个聪明小孩。这次他没准备第三个回答，因为刘昊然压根不知道他的行程，也不会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。
*
坐飞机时，你总能看到两次日落。向西飞，跨不过晨昏线，却也有机会看到阳光升起落下又反复。吴磊没有很好的文学功底去形容，但他有些期待和刘昊然一起，一起看看西伯利亚平原的日落，也一起看看云层里不可言说的美丽。
这大概是美丽的最高级，于吴磊。
吴磊拉下舷窗的遮光板，扣上眼罩，塞好耳塞。愚人节快乐，刘昊然。
*
雨很多，人很少。
吴磊坐在车后座，在驾驶员之后的位置。刘昊然总喜欢把他摁在这个座子，因为他说这是“统计学概率上最安全的座位。”
这个小知识与对英国的形容，吴磊想，大概刘昊然都没有说错。一路从伦敦向西，街景从繁华高楼与红色巴士，转到田园小房与黄花田，老城市的风格很浓厚，除了伦敦，剩下的所有街景都是如此。有红瓦白砖，也有联排别墅，却都矮小得可爱。一路上，都是没什么太阳的天气，天倒也说不上阴沉。吴磊更加确信，这是刘昊然喜欢的地方，与世隔绝的安心感，没有人认识他，也没有人认识自己。
司机是个华人，也很显然没有认出他，一路上也算安静，在经过每一个城市时，他的声音都会像导航般准时响起，提醒吴磊，刘昊然与他的距离在缩小，在一点点的消失。吴磊在后座浮浮沉沉地与睡意作斗争，想着这车就算是把他送到了爱尔兰，自己现在也没有力气去追究。直到，司机最后说出巴斯的名字，吴磊才完全地清醒过来，倒是有些不自知地攥起了手。
他当然对刘昊然的感情有信心，但他拿捏不准，刘昊然是不是也热衷于惊喜。
不算惊喜，算愚人节的捉弄。
吴磊对着刘昊然之前给他报备过的门牌号，再三观察后，确定面前的小屋就该是刘昊然临时的住处。他一边这样想着，一边站在门口，背向大门，翻出记录里刘昊然发给他的照片，同一个黑色电线杆让他确信自己没有迷路。
他落地时，刘昊然刚好睡醒，迷迷糊糊用语音给他发了早安。北京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，于是吴磊强撑着飞行后的疲倦，站在飞机到达区，给他说了早安。现在是莫约下午的时间，刘昊然在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晚安，像先前那样，反过来也哄他好好睡觉。
“记得去年愚人节，我们互相交换了芥末奥利奥的事情吗？”
晚安后，刘昊然这样一句话，搞得吴磊有些措手不及。他没想好怎么回应，那边刘昊然发了几个大笑表情包，“明年给你补上，今年就这么略过去了。”
天杀的，自己到底是哪个脑子坏了才要这么干，吴磊没回复三小时前的那条消息，软着身子提着行李箱，站在门外，木门上贴了门牌号，再次确认，81，他没找错。
他犹豫了下，划开手机，刘昊然刚从拍摄地回了住处，依照他在微信上的报备来看。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摁下语音通话，没期待刘昊然能够接起来。这个时间，午睡不会很奇怪，打游戏吃午饭也是。所以下午三点确实是个奇怪的时间，适合所有事情。因此大概也适合恶作剧和重聚，吴磊这样安慰自己。
他往门檐下站了站，刘昊然很快接了通话，电话那边，刘昊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，“怎么了磊磊，这么晚了还没睡吗，没出什么事情吧？”
吴磊捏着行李箱的扶手，先前编排好的对话被他忘了个干净，于是过了几秒，在刘昊然几声喂之后，吴磊这样说。
“…我给你买了芥末奥利奥。”
刘昊然那边的安静听上去是猝不及防的表现，其实吴磊也是。他有些迷惑地歪着头，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无脑的话。他紧张地思考着对策，行李箱的把手被他降低又升高，往返几次，直到刘昊然出了声。
“嗯？”
吴磊看到远处的街角广场，有一群鸽子。座椅上，还有一位带着帽子的老先生，和一只金毛狗。
他说，“没，你开门，芥末奥利奥给你送到了，快递员没你送货方式，只能打电话给我，于是把我吵醒了。”
他想，自己这些对话都可以被录入迷惑行为大赏了，他决定等下给自己投个稿。而且很显然，刘昊然也是这么想的。
“这是英国，磊磊，哪里有快递员？快去睡觉，我真的差点被你骗到了。”
刘昊然的声音带着笑音，不急不恼的，吴磊有些难办，用手转了转行李箱，坐了上去，沉吟了几秒，之后说，“你又不开门看，怎么知道没有。”他清楚地听到刘昊然那边嘟哝了一句，去看我才信了鬼了。吴磊只当没听见这句话，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句子。
他听到刘昊然踩着拖鞋在地板的声音，也听到了刘昊然原地模仿走路和打开房间门的声音，更听到了接下来，刘昊然那句，“我开门了，磊磊，没有人也没有奥利奥芥末，你赢了，现在快点去睡觉。”
吴磊顿时觉得有些失败，他觉得刘昊然好没意思一个人，这种骗鬼的把戏也拿来和他小吴较量。于是他对着麦喊了一句，“刘源，你最好过来开门。”他其实没在喊，是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旅飞行给了他气势汹汹的底气与错觉，他踩着行李箱往门边滑了滑，他不想被刘昊然砸到鼻子，也不想被他从猫眼里瞧到。
于是刘昊然来开门时，第一眼正对着街上，没有看见门侧坐在行李箱上的吴磊。吴磊倒是能看到刘昊然带着笑摇头的样子，但是刘昊然真的没有看到他吴磊扣着帽子在头上，坐在行李箱上的样子。
于是吴磊往前滑了滑箱子，整个人站在刘昊然面前时，他想，自己的出场方式真是酷毙了。
“愚人节快乐，刘昊然，这次你真的输了。”
他站起身，刘昊然还在愣着，于是吴磊突然拿捏不准，刘昊然到底是不是喜欢这个惊喜。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在刘昊然面前晃了晃手，直到刘昊然面上的惊讶变成了一整个笑容，吴磊安安静静地倚在门上，盯着刘昊然，半晌才憋住这样一句。
“其实我没带奥利奥，芥末也没带。”
刘昊然还在状态外，吴磊只好伸手把帽子摘下来，向前挪了小半步，两个人没有再说话，互相看着，像两只被大陆分裂分开的企鹅，又在几千年之后重聚。
几秒之后，吴磊听见代表自己的这只企鹅说，“刘昊然。”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吻我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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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半个下午，他们没有去算是景点的罗马浴池逛，也没有去市中心转，虽然刘昊然提议了这些，但是全盘被吴磊否决。于是刘昊然只带他去了自己喜欢的一家咖啡馆，视野很好，一群奶奶坐在太阳伞下面，穿着花裙子一起喝茶，两杯红茶三杯咖啡。吴磊趴在室内的桌子上，拽着自己的茶包，看着它一上一下地跳在杯子里。对面刘昊然点了同一款，低着眉眼看吴磊的幼稚举动。一滴茶溅了出来，吴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，刘昊然把纸巾推了过去，水渍一点点印上纸巾。两个人的指尖碰在一起，又很快地分开。他看到刘昊然食指上的弯弯月牙，粉红的一小块。很弯。
“喜欢这里吗？”
吴磊抬头看刘昊然，手臂硌得他有些难受，他换了个姿势，却还是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。刘昊然也一起埋下头来，错开身子和他聚在一起，阳光从窗那边打下来，太阳伞挡住了大半，却还是有一点点照到了吴磊的眼睛里。刘昊然伸手替他挡了挡，两个人有些奇妙的默契。
“巴斯…”
“有我认识你，也有你认识我，磊磊。原来也没那么糟糕。”
其实哪里都很好，有刘昊然就很好。人总是要面对现实，比如他们很少有机会一起待着，比如两天之后两个人又要飞回国内，各自去赶自己的行程。他暂时不知道冰岛与东京于刘昊然的意义是什么，但他想，大概有一天，刘昊然会带他去看，会带他去找。
“到底为什么大老远跑来这里？不嫌折腾啊。”
两个人一起埋进晚上八点的被褥里，吴磊被时差已经搞得睁不开眼睛，但他还是一句半句地嗯着，睁着眼睛看刘昊然。对方坐在床头，给吴磊塞了塞被子，带着一点耐看的笑，语气轻轻飘飘，像他们在街角广场上，看到的那群小鸽子。他们只留了一盏床头灯，这里的天暗得要比北京晚很多，整个屋子里暗下来，却没有那样黑。
吴磊听过那首歌，“旅行的意义”。他想，这几年下来，他还是无法通透地体会人生，他想，也许这就是为什么，他宁愿进山骑马砍柴，也没法把假期拱手送给某个陌生的美丽城市，他其实没有什么共情能力，壮美山河和幽静小巷，对他来说差别不大且意义很小。但是好奇怪，他甘愿为了刘昊然，去做芥末奥利奥，去做没有计划的旅行，去做一切可以好好爱他的事情。也许芥末奥利奥算不上爱情，但谁知道呢？
“我困了，明天再说嘛。”
他没有准备第三个答案。于是这样蒙混过关，我真聪明呀，吴磊想。
今年就暂时不送芥末奥利奥了，虽然它也肯定算得上爱情。
End.
@伈伈睍睍栗子元 题目献给她，我最爱的一篇盾铁！
愚人节快乐呀，希望大家也可以收到爱人的芥末奥利奥哦！
今天天很好，所以闲下来写了个美丽短篇。
